李之儀(1035年-1117年),字端叔,號姑溪居士、姑溪老農,滄州無棣人。宋神宗熙寧六年(1073年)他二十二歲就考中了進士,與蘇軾,黃庭堅,秦觀交往甚密。蘇軾任定州知州時,為幕僚。曾深陷新舊黨爭。起初當過一些小縣的縣令,四十八歲後才當上通判,他官做得不大,與其耿介性格有關。這位長壽的詞人以一首《卜算子•我住長江頭》表達出了無數癡男怨女想說而說不出的話,一曲絕唱傳千古傳誦。後人指出:李之儀的這首詞是化取唐代姚合的《送薛二十三郎中赴婺州》:“我住浙江西,君去浙江東。日日心來往,不畏江東風。”白居易有一首詩《席上答微之》:我住浙江西,君去浙江東。勿言一水隔,便與千里同。富貴無人勸君酒,今宵為我盡杯中。
《卜算子•我住長江頭》 李之儀
我住長江頭,君住長江尾。
日日思君不見君,共飲長江水。
此水幾時休,此恨何時已。
只願君心似我心,定不負相思意。
[譯文]
我住長江源頭,君住長江末尾。
天天思念你呵不見你,卻共飲著一條長江水。
這條江水何時止,這份離恨何時息?
只願你心像我心,我定不會負你的相思意。
接觸到這首詞是由於曾經聽過有人唱這首歌,詞意如同白話,覺得很有味道,似乎“語盡而意不盡,意盡而情不盡”,就開始牢記於心。
這首詞的創作背景據說是北宋崇寧二年(1103年),仕途不順的李之儀被編管太平州(今安徽當塗),“編管”是當時最重的貶黜等級,受到這種處分的官員等於判了刑,失去了人身自由。西元1103年,被貶的李之儀攜愛妻兒一起來到太平州。李之儀《與祝提舉無黨》說:「某到太平州四周年,第一年喪子婦,第二年病悴,涉春徂夏,劣然脫死。第三年亡妻,子女相繼見舍。第四年初,則癬瘡被體,已而寒疾為苦。」萬念俱灰,頹喪到了極點,“去死地間不容髮”,直覺得自己離死期不遠了。這時一位年輕貌美的奇女子出現了,就是當地絕色歌伎楊姝。楊姝與李之儀偶遇,彈起《履霜操》,觸動李之儀心中的痛處,李之儀對楊姝一見傾心,把她當知音,接連寫下幾首聽她彈琴的詩詞。“相見兩無言,愁恨又還千疊”,“七弦雖妙不須彈,惟願醉香頰”,“一曲《履霜》誰與奏?邂逅麻姑妙手”,“不待輕移玉指,自然痛處都消”。
在李之儀眼中,楊姝那雙纖纖玉手,似有醫治百病的神奇功效,李之儀在她的柔情撫慰之下漸漸走出了喪妻喪子的陰影。這年秋天,李之儀攜楊姝來到長江邊,面對紅顏知己,面對滾滾東逝奔流不息的江水,心中湧起萬般柔情,寫下了這首千古流傳的愛情詞。這首動人的愛情宣言,深深打動了楊姝,她洗盡鉛華,嫁給了李之儀。不久後,就為他生下一個兒子,取名堯光。老來得子,李之儀欣喜若狂,視若至珍。後來楊姝又為他生下一個女兒,取名思雲,一家四口,其樂融融。李之儀病逝之後,楊姝還很年輕,她遵其遺願,將其安葬在當塗藏雲山腳,與前妻胡淑修葬在一起。
李之儀以女性的口吻寫下這首《卜算子》,全首詞僅四十五字,卻言短情長。這首詞圍繞著長江水,表達男女相愛的思念和分離的怨愁,上片寫相離之遠與相思之切。開頭寫兩人各在一方相隔千里,喻相逢之難,見相思之深。日日,猶如流水滔滔水絕,表現了思戀之久。下片寫女主人公對愛情的執著追求與熱切的期望。全詞處處是情,層層遞進而又回環往復,短短數句卻感情起伏。語言明白如話,感情熱烈而直露,明顯地吸收了民歌的優良傳統。但質樸清新中又曲折委婉,含蓄而深沉。以水貫通兩地,溝通兩心;融情于水,以水喻情,情意同樣綿長不絕。虛的心靈與實的事物合二為一。樸實中見深刻。深得民歌的神情風味,明白如話,複疊回環,同時又具有文人詞構思新巧。
詞以長江起興。開頭兩句,“我”“君”對起,而一住江頭,一住江尾,見雙方空間距離之懸隔,也暗寓相思之情的悠長。重疊複遝的句式,加強了詠歎的情味,彷彿可以感觸到主人公深情的思念與歎息,在隔中翹首思念的女子形象此江山萬里的悠廣背景下凸現出來。
三、四兩句,從前兩句直接引出。江頭江尾的萬里遙隔,引出了“日日思君不見君”這一全詞的主幹;而同住長江之濱,則引出了“共飲長江水”。如果各自孤立起來看,每一句都不見出色,但聯起來吟味,便覺筆墨之外別具一段深情妙理。這就是兩句之間含而未宣、任人體味的那層轉折。字面意思淺直:日日思君而不得見,卻又共飲一江之水。深味之下,似可知儘管思而不見,畢竟還能共飲長江之水。這“共飲”又似乎多少能稍慰相思離隔之恨。詞人只淡淡道出“不見”與“共飲”的事實,隱去它們之間的轉折關係的內涵,任人揣度吟味,反使詞情分外深婉含蘊。
“此水幾時休,此恨何時已。”換頭仍緊扣長江水,承上“思君不見”進一步抒寫別恨。長江之水,悠悠東流,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休止,自己的相思離別之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停歇。用“幾時休”、“何時已”這樣的口吻,一方面表明主觀上祈望恨之能已,另一方面又暗透客觀上恨之無已。江水永無不流之日,自己的相思隔離之恨也永無銷歇之時。此詞以祈望恨之能已反透恨之不能已,變民歌、民間詞之直率熱烈為深摯婉曲,變重言錯舉為簡約含蓄。
寫到這裡,詞人翻出一層新的意蘊:“只願君心似我心,定不負相思意。”恨之無已,正緣愛之深摯。“我心”既是江水不竭,相思無已,自然也就希望“君心似我心”,我定不負我相思之意。江頭江尾的阻隔縱然不能飛越,而兩相摯愛的心靈卻一脈遙通。這樣以來,單方面的相思便變為雙方的期許,無已的別恨便化為永恆的相愛與期待。這樣,阻隔的雙方心靈上便得到了永久的滋潤與慰藉。從“此恨何時已”翻出“定不負相思意”,是感情的深化與昇華。江頭江尾的遙隔這裡反而成為感情昇華的條件了。
這首詞寫出了隔絕中的永恆之愛,給人以江水長流情長的感受。全詞以長江水為抒情線索。悠悠長江水,既是雙方萬里阻隔的天然障礙,又是一脈相通、遙寄情思的天然載體;既是悠悠相思、無窮別恨的觸發物與象徵,又是雙方永恆相愛與期待的見證。隨著詞情的發展,它的作用也不斷變化,可謂妙用無窮。
詞中說「只願君心似我心,定不負相思意。」長江頭與長江尾據說相距萬里之遙,江頭江尾的遙隔這裡反而成為感情昇華的條件了。然而如果「半路殺出程咬金」,結局或許有變。多年前某電視台曾經上演的電視劇的《郵差總按三次鈴》,劇情大意是說:某校班對中的男生畢業後抽到「金馬獎」,必須到金門服役,為了維繫與女友的聯繫,男生三天兩頭寄掛號給女友,訴說相思之苦,原本都會很快收到回信,後來回信越來越少,請朋友代為調查一下,才知道女友發生「兵變」,移情別戀了。原來郵差每次按鈴請這位小姐帶印鑑下來取信,因而認識了她,每次會說一些禮貌性的談話。有一次郵差大膽的邀約她去看電影,小姐在家無聊而答應了邀約,最後這位小姐竟然與郵差結婚了。郵差「近水樓台先得月」,成為距離近的受益人,而那位在金門服役的帥哥則是距離遠而「受害」。宋•俞文豹《清夜錄》有一則記錄:“范文正公鎮錢塘,兵官皆被薦,獨巡檢蘇麟不見錄,乃獻詩云:‘近水樓臺先得月,向陽花木易逢春。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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