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字斟句酌談詩詞

古時有太多苦吟詩人,所謂「苦吟」,就是「為了一句詩或是詩中的一個詞,不惜耗費心血,花費工夫。」如杜甫有一句「語不驚人死不休」,就是從側面說明古人多反覆琢磨深思熟慮形成佳句名詩。唐代苦吟詩人盧延讓有一首詩:「莫話詩中事,詩中難更無。吟安一個字,撚斷數莖鬚。險覓天應悶,狂搜海亦枯。不同文賦易,爲著者之乎。」意思是說詩歌創作的甘苦還是別說了,你也許根本想像不到它的難處。為寫活一個字眼都要全身心投入,常常是捻斷許多髭鬚。要險語驚人,任憑老天都嘆氣悶,想狂言絕世,縱令大海也被搜乾。哪裡像寫文作賦那麼容易,弄些個之乎者也就能夠胡亂湊夠篇幅。 歷朝歷代像李白那樣信手拈來的詩仙還是佔少數的。賈島的詩「兩句三年得,一吟雙淚流。知音如不賞,歸臥故山秋」,正是說明詩人對於詩詞的執著。有一次,賈島琢磨著一句詩,他有一處拿不定主意,那就是「僧推月下門」或是「僧敲月下門」。不知不覺地,就騎著驢闖進了韓愈的儀仗隊裡。韓愈問賈島為什麼亂闖。他就把自己做的那首詩念給韓愈聽,韓愈對賈島說:「我看還是用『敲』好,去別人家,又是晚上,還是敲門有禮貌呀!而且一個『敲』字,使夜靜更深之時,多了幾分聲響。再說,讀起來也響亮些。」賈島聽了連連點頭。他這回不但沒受處罰,還和韓愈交上了朋友。推敲從此也就成了為了膾炙人口的常用詞,用來比喻做文章或做事時,反覆琢磨,反覆斟酌。 北宋著名文學家歐陽修曾受韓琦之託,寫了一篇題為《晝錦堂記》的文章。歐陽修字斟句酌,反覆推敲,把文章寫好後,便命一差官騎馬給友人送去。可是到了晚上,歐陽修突然想起了什麼,馬上命令一個僕人道:「你趕快騎快馬去追那送文章的差官,讓他把文章帶回來!」 「老爺,那差官已到百里之外了,現在又是晚上,哪能追得上呀!」那僕人說道。「無論如何你也要追上他,即使我那文章已經送到,也得設法取回來!」 看見主人態度如此堅決,僕人只好急忙騎上馬,走捷徑,抄小道,拚命追趕,最後總算追上差官,把文章帶了回來。歐陽修為何一定要把文章追回呢?原來是為了添上兩個「而」字。《晝錦堂記》開頭有這樣兩句:「仕宦而至將相,富貴而歸故鄉。」原稿中沒有這兩個「而」字,為了添兩個字,竟如此勞神費力,是小題大作嗎?雖然不添這兩個字,文章也並無語病,但添上後,文章的語氣便與原文大有區別,變得由直而曲,由急而緩,表現出歐陽修文章曲折舒緩的藝術風格。 北宋大政治家王安石對於寫詩也很重視用字遣詞,他寫《泊船瓜洲》詩:「京口瓜洲一水間,鐘山只隔數重山。春風又綠江南岸,明月何時照我還?」,一個「綠」字是幾經改變而來,原本是「到」、「過」、「入」、「滿」等,用了十來個字之後,才找到「綠」字,突出強調春風再次讓江南充滿了生機。 現代大作家錢鍾書先生在他所著的《談藝錄》評價王安石時說:「每逢他人佳句,必巧奪豪取,脫胎換骨,百計臨摹,以為己有;或改其字,或反其意。集中做賊,唐宋大家無如公之明目張胆者。」意思是說,王安石凡讀到別人的好詩,或改其字,或反其意,或占為己用,膽子非常大。例如,漢代有一首很有名的五言體樂府詩:「庭前一樹梅,寒多未覺開。只言花似雪,不悟有香來 」,這首詠梅詩,寫的相當生動、精巧。可是流傳到了北宋,王安石卻看不過去了,於是反其意而用之,動筆改為「牆角數枝梅,凌寒獨自開。遙知不是雪,為有暗香來」,後來這首以《梅花》為題的詩成為傳世佳作,反而很少有人還記得漢代的那首原創了。 王安石喜歡替人改詩,但是常在河邊走,哪有不濕鞋的,王安石在改南北朝詩人王籍的《入若耶溪》時就捅了個大紕漏,還遭到了黃庭堅的嘲笑。王籍的原作是一首五言詩「艅艎何泛泛,空水共悠悠。陰霞生遠岫,陽景逐回流。蟬噪林逾靜,鳥鳴山更幽。此地動歸念,長年悲倦遊。」這首詩是作者王籍任湘東王參軍時泛舟若耶溪(今紹興市平水江)時所作。 詩中「蟬噪林逾靜,鳥鳴山更幽」這兩句曾轟動詩壇,成了人們傳頌的名句。可是依舊入不了王安石的法眼,他認為這兩句詩不合情理。於是把「鳥鳴山更幽」改為「一鳥不鳴山更幽」。這樣一改不僅失去了原詩的意境,反而弄巧成拙又破壞了原詩以動襯靜的藝術手法。所以,黃庭堅諷刺王安石是在「點金成鐵」。 現代詩人也仍然重視字斟句酌,例如毛澤東寫詩詞時,就有王安石風格:「凡讀到別人的好詩,或改其字,或反其意,或占為己用,膽子非常大。」他有三種字斟句酌的方式:一是將他人的話與自己的話攪拌在一起,「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」;或者將他人的語序做些調整,便作為自己的詩句登場;二是將別人的詩原原本本地抄下來,但在抄襲時稍做文字上的調整」;三是一字不差地將別人的話抄下來,不攪拌、不掩耳盜鈴,也不註釋。 例如,毛澤東的《七律-到韶山》就曾將溫庭筠《蘇武廟》中的「空向秋波哭逝川」改寫為「別夢依稀咒逝川」;他的《清平樂-六盤山》將劉克莊《賀新郎》中的「問長纓、何時入手,縛將戎主?」改寫為「今日長纓在手,何時縛住蒼龍?」。 1961年9月9日,毛澤東為江青的《廬山仙人洞照》題過一首七絕詩: 暮色蒼茫看勁松,亂雲飛渡仍從容。 天生一個仙人洞,無限風光在險峰。 這首詩發表後,其中最後兩句詩立即成為傳頌一時的名句,至今很多年長的人仍然耳熟能詳。後來被人發現這兩句詩其實是由情色小說《花蔭露》第三回的開篇詩的前兩句化來的。為向各位證實,不得不引用《花蔭露》第三回的開篇詩   詩云:   天生一個神仙洞,無限風光在玉峰。   老綰專定神仙洞,劣兒只喜攀玉峰。   各取所需連床混,笑煞京都八旬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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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適新詩《老鴉》 一 我大清早起, 站在人家屋角上啞啞的啼 人家討嫌我,說我不吉利;── 我不能呢呢喃喃討人家的歡喜!   二   天寒風緊,無枝可棲。 我整日裡飛去飛回,整日裡又寒又饑。── 我不能帶著鞘兒,翁翁央央的替人家飛; 不能叫人家繫在竹竿頭,賺一把小米!   胡適早年自美返國,看到社會上種種不合理的現象,常在演講、為文時提出批評,因此引起很多被批評者的不滿,甚至招來種種打擊。所以他自比為烏鴉,老是啞啞地對著人叫,別人見了牠就大不吉利。烏鴉討人厭,但是胡適卻堅定地說:我不能呢呢喃喃討人家的歡喜!輕柔悅耳,人們都喜歡聽﹔但他卻寧願當烏鴉,不肯阿諛諂媚,討人們歡喜。他要把社會上種種不合理的現象暴露出來,以謀求改善,即使因此而使自己處境惡劣,無枝可棲、又寒又飢,但他也不屈服、不改變,仍然堅定的說 「 我不能帶著鞘兒,翁翁央央的替人家飛、不能叫人家繫在竹竿頭,賺一把黃小米。 」 因為他不是鴿子,也不是小鳥,他本來就是烏鴉,他就是要當烏鴉。這首詩裡的老鴉可以看作是他自己的化身;他借老鴉向世人宣示─不管你們喜不喜歡,我還是堅持說我該說的話;不管處境如何困難,我還是堅持我該做的事 ! 這種精神正是北宋名臣范仲淹的名言「寧鳴而死,不默而生。」的具體表現 。 為什麼烏鴉討人厭 , 被人認為不吉利呢 ?大師胡適經常說自己有歷史癖,而我則有考據僻 。 喜歡就一些趣味雅(trivia)的小事打破砂鍋追到底 。 經過一番搜尋,發現烏鴉討人厭的理由如下: 除了烏鴉全身烏黑,叫聲嘶啞難聽,而且常常成群結隊地邊飛邊叫,據說烏鴉的嗅覺特別靈敏,人或畜瀕臨死亡,他 ( 牠 ) 的身上就會散發出一種特殊的氣味,烏鴉就聞味而來。可是人們誤解了牠,認爲是牠的到來才造成死亡事件的産生。所以人們認爲烏鴉叫是不祥之兆。   偶然讀到著名唐代詩人杜甫《奉贈射洪李四丈》的詩 ,提到有烏鴉在友人房上叫,他恭維友人道: " 丈人屋上烏,人好烏亦好。 " 元稹的《大嘴烏》詩和白居易《和大嘴烏》詩再再顯示唐人普遍認為烏鴉是吉祥鳥,烏鴉的出現必定帶來喜慶,因而對烏鴉有著熱愛和敬畏的感情。另一方面 ,唐人 認為烏鴉覓食反哺其母,這種行為與儒家思想契合。例如白居易的《慈烏夜啼》對於烏鴉讚賞有加 : " 慈烏失其母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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