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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意款款入詩來

2014/10/24 來源:浙江在線 李惠 「一年好景君須記,最是橙黃橘綠時」。秋天,晴空萬里,天高雲淡。秋,古往今來都被文人騷客融入筆端。那一首首以旅途紀游、客邸秋聲、探訪勝景、登臨題詠等為內容的秋詩,或圖江山之勝,或抒羈旅之愁,或詠傷別之情,或寓貶謫之輩,各種情感、興會,都從秋景的描繪中找到了融合的契機,讀來動人心魄。 秋天是一個令人傷感的季節,秋風蕭瑟,草木枯黃,這種悲涼的氛圍,正好給多愁善感的中國文人提供了一個抒發內心愁苦的機會。可以說,「悲秋、傷秋」是一份普遍存在於文人心中的一種情懷,也成了一個延續數千年的話題。重陽佳節,是一個思鄉情緒最濃烈的時刻。王維一首《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》道盡了天下離家遠行人的共同心聲。此時此刻,詩人所在的「異鄉」一定也在以他們自己的方式慶賀團聚。然而熱鬧是他們的,遊子只能面對自己的影子獨自品嘗秋天的冷清寥落。或許詩人此時的一聲感嘆:「獨在異鄉為異客,每逢佳節倍思親。」不經意竟成了千古絕唱。悲秋,因人而異,傷秋,因情不同。李白「登舟望秋月,空憶謝將軍(東晉謝尚將軍)。」抒發的是一份懷才不遇的心情;溫庭筠「江海相逢客恨多,秋風夜下洞庭波。」寫的是離情別恨;張繼「月落烏啼霜滿天,江楓漁火對愁眠。姑蘇城外寒山寺,夜半鐘聲到客船。」寫的是落榜失意的悵然;李夢陽「黃塵古渡迷飛挽,白月橫空冷戰場」描繪的是古戰場蕭森苦冷的氣氛,暗寓著懷古傷今。 秋夜、寂寥與淒清,常常是最令詩人感動的時刻。霜天月夜,更是虛明澄澈,高遠氣爽,清凈絕喧,往往會把詩人引向思深情長的境界,成為他們高情遠意的寄託和詩意的象徵。或嘆羈旅之畸零,或感時序之零落,或悲年華之遲暮,或怨家國之難歸,或念親友之遠別……以此之故,秋夜與秋月,便成為秋詩中描寫最多的題材之一。宋人朱淑貞的「夜久無眠秋氣清,燭花頻剪欲三更。鋪床涼滿梧桐月,月在梧桐缺處明。」金人曹之謙的「寂寂江城夜向闌,西風吹雁叫雲端。一聲遠過南樓去,月滿碧天秋水寒。」以及清人陳文述的「梧桐叫底見銀河,露氣當窗冷碧羅。四壁蟲聲兩行雁,不知得處得秋多!」同以《秋夜》為題,以形象的秋景表達了各自的幽寂深邃、寥廓冷寂和雋永含蓄。明月這一物象,傳統審美習慣使它積澱起固有的內容,蘊涵著愛者的娟好,相思的純潔,天各一方的喟嘆等等。所以在眾多望月詩中,雖然都是寫望月,卻表現了不同的感月之意,懷人之情。尤喜歡李商隱的《霜月》:「切聞征雁已無蟬,百尺樓高水接天。青女素娥俱耐冷,月中霜里斗嬋娟。」霜月交輝、競美鬥豔的景象以及新巧的構思和豐富的想像,讀來令人叫絕。 秋詩中最少悲秋韻調,也最富濃郁生活氣息的,是那些描寫秋日村居、山店、江干、漁村的即景詩。也許是由於詩人們感於生活、造物的美好,精神得到超脫,因而寫出了清新朗暢的詩篇。如宋人高翥的《秋日》,取庭院內一些小景物,便寫出了一派盎然的秋意:「庭草銜秋自短長,悲蛩傳響答寒螿。豆花似解通鄰好,引蔓殷勤遠過牆。」詩人巧用一個「銜」字,寫出了庭院小草,在秋風悄悄吹來時,那長長短短的葉梢,不覺出現了一點點枯黃,以及涼風至、白露降、蟋蟀和蟬們感於寒氣,藏身在牆角邊、草叢中,鳴聲應答,互通心聲的情景。秋聲秋色,一見一聞,一靜一動,相映成趣,生動至極。另有一些寫山光秋色和山里人家的詩,更是變幻多姿地描繪了山中迷人的景象。唐人韓翃《宿石邑山中》,寫暮宿曉行石邑山中所見之景,氣象頗為宏闊:「浮雲不與此山齊,山靄蒼蒼望轉迷。曉月暫飛高樹里,秋河隔在數峰西。」石邑山雄偉高峻,清冷幽靜,令人產生悠悠聯想的情景,在此詩中被刻畫地入木三分。值得一提的是,清人錢載的「塢里秋田罷亞平,田分澗水逐人行,一行白鷺干於雪,落向松梢正晚晴。」(《梅心驛南山行》)和丘逢甲的「一角西峰夕照中,段雲東嶺雨??。林楓欲老柿將熟,秋在萬山深處紅。」(《山村即目》),描寫的都是此山的晚景。 要說詠秋詩中真正寫得明快靈動的,還要數詩人劉禹錫所作的《秋詞二首》。其一曰:「自古逢秋悲寂寥,我言秋日勝春朝。晴空一鶴排雲上,便引詩情到碧霄。」其二曰:「山明水凈夜來霜,數樹深紅出淺黃。試上高樓清入骨,豈如春色嗾人狂。」秋天氣爽宜人,放眼望去,遼闊純凈,一鶴排雲;詩人在欣賞明凈的山水和斑斕的樹色中,流露出高雅閒淡的情韻,冷然如文質彬彬的君子風度,令人敬肅與仰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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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再別康橋 》 賞析 作者 : 徐志摩     輕輕的我走了, 正如我輕輕的來; 我輕輕的招手, 作別西天的雲彩。   那河畔的金柳, 是夕陽中的新娘; 波光裡的豔影, 在我的心頭蕩漾。   軟泥上的青荇, 油油的在水底招搖; 在康河的柔波裡, 我甘心做一條水草!   那榆蔭下的一潭, 不是清泉, 是天上虹; 揉碎在浮藻間, 沉澱著彩虹似的夢。   尋夢?撐一支長篙, 向青草更青處漫溯; 滿載一船星輝, 在星輝斑斕裡放歌。   但我不能放歌, 悄悄是別離的笙簫; 夏蟲也為我沉默,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!   悄悄的我走了, 正如我悄悄的來; 我揮一揮衣袖, 不帶走一片雲彩。      1928.11.6 中國上海   這首《再別康橋》全詩共七節,每節四行,每行兩頓或三頓,不拘一格而又法度嚴謹,韻式上嚴守二、四押韻,抑揚頓挫,朗朗上口。這優美的節奏像漣漪般蕩漾開來,既是虔誠的學子尋夢的跫音,又契合著詩人感情的潮起潮落,有一種獨特的審美快感。七節詩錯落有致地排列,韻律在其中徐行緩步地鋪展,頗有些“長袍白麵,郊寒島瘦” (" 長袍白麵 , 郊寒島瘦”是說孟郊、賈島二人的詩寫得古樸生澀、清奇苦僻,不夠開朗豪放。 ) 的詩人氣度。可以說,正體現了徐志摩的詩美主張。《再別康橋》是一首寫景的抒情詩,其抒發的情感有三:留戀之情,惜別之情和理想幻滅後的感傷之情。   “輕輕的我走了,正如我輕輕的來,我輕輕的招手,作別西天的雲彩。”這節詩可用幾句話來概括:舒緩的節奏,輕盈的動作,纏綿的情意,同時又懷著淡淡的哀愁。最後的“西天的雲彩”,為後面的描寫布下了一筆絢麗的色彩,整個景色都是在夕陽映照下的景物。所以這節詩為整首詩定下了一個基調。 “那河畔的金柳,是夕陽下的新娘,波光裡的豔影,在我心頭蕩漾。”這節詩實寫的是康河的美,同時,柳樹在古詩

從胡適新詩《老鴉》說起

胡適新詩《老鴉》 一 我大清早起, 站在人家屋角上啞啞的啼 人家討嫌我,說我不吉利;── 我不能呢呢喃喃討人家的歡喜!   二   天寒風緊,無枝可棲。 我整日裡飛去飛回,整日裡又寒又饑。── 我不能帶著鞘兒,翁翁央央的替人家飛; 不能叫人家繫在竹竿頭,賺一把小米!   胡適早年自美返國,看到社會上種種不合理的現象,常在演講、為文時提出批評,因此引起很多被批評者的不滿,甚至招來種種打擊。所以他自比為烏鴉,老是啞啞地對著人叫,別人見了牠就大不吉利。烏鴉討人厭,但是胡適卻堅定地說:我不能呢呢喃喃討人家的歡喜!輕柔悅耳,人們都喜歡聽﹔但他卻寧願當烏鴉,不肯阿諛諂媚,討人們歡喜。他要把社會上種種不合理的現象暴露出來,以謀求改善,即使因此而使自己處境惡劣,無枝可棲、又寒又飢,但他也不屈服、不改變,仍然堅定的說 「 我不能帶著鞘兒,翁翁央央的替人家飛、不能叫人家繫在竹竿頭,賺一把黃小米。 」 因為他不是鴿子,也不是小鳥,他本來就是烏鴉,他就是要當烏鴉。這首詩裡的老鴉可以看作是他自己的化身;他借老鴉向世人宣示─不管你們喜不喜歡,我還是堅持說我該說的話;不管處境如何困難,我還是堅持我該做的事 ! 這種精神正是北宋名臣范仲淹的名言「寧鳴而死,不默而生。」的具體表現 。 為什麼烏鴉討人厭 , 被人認為不吉利呢 ?大師胡適經常說自己有歷史癖,而我則有考據僻 。 喜歡就一些趣味雅(trivia)的小事打破砂鍋追到底 。 經過一番搜尋,發現烏鴉討人厭的理由如下: 除了烏鴉全身烏黑,叫聲嘶啞難聽,而且常常成群結隊地邊飛邊叫,據說烏鴉的嗅覺特別靈敏,人或畜瀕臨死亡,他 ( 牠 ) 的身上就會散發出一種特殊的氣味,烏鴉就聞味而來。可是人們誤解了牠,認爲是牠的到來才造成死亡事件的産生。所以人們認爲烏鴉叫是不祥之兆。   偶然讀到著名唐代詩人杜甫《奉贈射洪李四丈》的詩 ,提到有烏鴉在友人房上叫,他恭維友人道: " 丈人屋上烏,人好烏亦好。 " 元稹的《大嘴烏》詩和白居易《和大嘴烏》詩再再顯示唐人普遍認為烏鴉是吉祥鳥,烏鴉的出現必定帶來喜慶,因而對烏鴉有著熱愛和敬畏的感情。另一方面 ,唐人 認為烏鴉覓食反哺其母,這種行為與儒家思想契合。例如白居易的《慈烏夜啼》對於烏鴉讚賞有加 : " 慈烏失其母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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