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同詩人心中的《長安道》
唐代詩人喜用樂府舊題作詩,長安是大唐帝國的首都,面對長安的繁華,《長安道》成為詩人共同吟詠的題目,詩人們的心中也各有所思。
沈佺期詩云:“秦地平如掌,層城出雲漢。樓閣九衢春,車馬千門旦。綠柳開複合,紅塵聚還散。日晚鬥雞回,經過狹斜看。”又如聶夷中詩云:“此地無駐馬,夜中猶走輪。所以路旁草,少於衣上塵。”因為車馬喧闐,日夜不息,所以路邊少草,而人則行衣蒙塵。他們驚歎于長安的繁華;
崔顥的詩是由長安的繁華想到人生的無常,一位得勢一時的將軍,可能“日晚朝回擁賓從,路傍拜揖何紛紛”。但“莫言炙手手可熱,須臾火盡灰亦滅”。由長安繁華引起人生的感歎。
孟郊則由長安的繁華和富人的奢侈想到自身的貧賤、窮人的不幸和社會的不公:“胡風激秦樹,賤子風中泣。家家朱門開,得見不可入。長安十二衢,投樹鳥亦急。高閣何人家,笙簧正喧吸”。
顧況看到長安的繁華,想到找不到出路者的歸隱:“長安道,人無衣,馬無草,何不歸來山中老。”
韋應物寫因戰爭因蒙主恩的將軍的豪奢,揭露長安繁華背後的陰暗。
韋應物《橫吹曲辭長安道》
漢家宮殿含雲煙,兩宮十里相連延。
晨霞出沒弄丹闕,春雨依微自甘泉。
春雨依微春尚早,長安貴遊愛芳草。
寶馬橫來下建章,香車卻轉避馳道。
貴游誰最貴,衛霍世難比。
何能蒙主恩,幸遇邊塵起。
歸來甲第拱皇居,朱門峨峨臨九衢。
中有流蘇合歡之寶帳,一百二十鳳凰羅列含明珠。
下有錦鋪翠被之粲爛,博山吐香五雲散。
麗人綺閣情飄颻,頭上鴛釵雙翠翹。
低鬟曳袖回春雪,聚黛一聲愁碧霄。
山珍海錯棄藩籬,烹犢炰羔如折葵。
既請列侯封部曲,還將金印授廬兒。
歡榮若此何所苦,但苦白日西南馳。
和尚貫休一邊頌揚君賢臣明,一邊看到這繁華的長安,實際上是一個充滿世俗風塵的名利場:“黃塵霧合,車馬火熱。名湯風雨,利輾霜雪”,真是“人來熙熙,皆為利來;人來嚷嚷,皆為利往”。大家都爭名逐利而來,奔波於紅塵之中。
白居易的《長安道》則宣揚及時行樂:
花枝缺處青樓開,豔歌一曲酒一杯。
美人勸我急行樂,自古朱顏不再來。
君不見,外州客,長安道,一回來,一回老。
那是春光明媚的長安,大道兩旁本來是綠樹成行,繁花似錦。成排的青樓歌館掩映於綠樹繁花之間,青樓裡正觥籌交錯,淺斟低唱。白居易這時正是一邊飲酒,一邊聽歌妓唱豔歌。於是青樓裡一派靡靡之音,那歌妓婉轉動人的歌唱勸客人及時行樂,理由是“自古朱顏不再來”。人生如流水,一去不返,歲月不再。如不及時行樂,年老體衰一命嗚呼時再想享受,也沒有條件了。為了強調自己的觀點,青樓歌妓舉出最有力的論據,客官您看,那些來長安經商的“外州客”,他們常年奔波在長安道上,定期往來,他們頻來長安,必到我青樓歌館,我看他每次來,都比上次更加老邁。
蘇軾的題西林壁詩中說:橫看成嶺側成峰,遠近高低各不同。不識廬山真面目,只緣身在此山中。這首詩啟迪人們認識為人處事的一個哲理——由於人們所處的地位不同,看問題的出發點不同,對客觀事物的認識難免有一定的片面性;這首詩前述詩人從不同思考角度題詩,說出自己心裡的《長安道》,正是題西林壁詩最佳的詮釋。每位詩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成長背景、人生經歷和生活歷練與感觸,很自然地就以相異的角度寫出了不同的詩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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